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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 扬州梦中的齐粟娘


 第二十三章 扬州梦中的齐粟娘(二)(120加更)

 “枝…枝儿,呢?她怎的…怎的不来接我?”陈演迷糊糊靠在小连身上,歪歪扭扭地走进了院子,含糊唤道:“粟娘…粟娘…”声音却是极小。

 枝儿帮着小连把半醉的陈演扶在堂屋椅上坐好,接过理儿手中的醒酒汤,让小连服侍陈演喝下“今儿从连府里回来,做胭脂月饼粉儿,累着了,就先睡了。”

 陈演喝了醒酒汤,又连灌下两碗浓茶,晃了晃头,清醒了一些“她睡了?几更天了?”

 枝儿看了他一眼,低声道:“四更天了…”

 陈演一吓,顿时站了起来“四更天了?”脚步虚浮,踉跄着向内室里走去“我…我忘了时辰了…”

 枝儿连忙上前扶住“爷,你先去书房里洗个澡罢,您一身的酒味和…味儿,明里还要开早衙呢。”向小连递了个眼色,一左一右扶着陈演向书房走去。

 枝儿掇了澡桶进来,理儿注。满水,备好香皂和澡巾子,关门退出,让小连侍候陈演沐浴。

 陈演洗了澡,换上干净中衣,扶着。墙又向内室走去,嘴里嘀咕道:“我…我得****去,明儿…明儿粟娘醒来,要是…要是找不见我…知道我…这会儿才回来…”:

 枝儿又好气又好笑“爷,您这会。儿醉着,重手重脚的,回房里必要把扰醒,你还是在书房里歇下罢。”

 陈演迷糊糊在书房睡下,到得第二天午时方醒。了过来,一看天色,又是一吓,一边起身一边叫:“粟娘,粟娘,怎的不叫我…”

 枝儿推开书房门,捧着脸盆走了进来“爷,叫了。你几回,你都醒不来,只好和外头说你身子不适,今儿歇一天衙。”

 陈演一边匆匆穿衣,一边小声道:“枝儿,呢?”

 “给爷把午饭做好,放在灶上笼着,到五敌台。十弓楼去了。”

 陈演吓了一跳“她…她去哪儿做什么?”

 枝儿看了他一。眼“爷放心,不是去找苏姑娘,是去找清河县的许娘子。”顿了顿“也没有坐官轿,也没有带从人,爷尽管放心。”

 陈演苦笑道:“她没带从人,没坐官轿,我怎么还能放心?五敌台可在新城小秦淮河边上呢。”急急洗漱了,便要出门,盐运司那边却派人来请,说是有急务,陈演跺了跺脚“小连,你去接,路上看仔细些,别错过了。”顿了顿,悄声道:“看看脸色儿,回来和我说。”便骑上马,衙役簇拥着去了。

 齐粟娘穿着一身片蓝喜鹊袍,未施一点脂粉。她挎着一个放了些果子的旧竹篮子。混在扬州城热闹的人中,从府衙大街出了小东门,慢慢走到了秦淮河边,在沿岸遍立的河房ji馆中,找到了苏高三的十弓楼。

 十弓楼亦是一座三层的枕河小楼,中开水门,供小船画舫出入,齐粟娘还在十步外,便听得里面弹琴声,诗声隐隐传来,间或还听得弓弦拉动的争争之声。

 齐粟娘走到门边,向内探看,只见一楼水港前三间客室甚是雅致大气,隐见人影走动,似有不少人在内。正中客室门上的一副绿蜡对联,

 “愧他巾帼男司马,饷我盘餐女孟尝。”

 她走到后门,看看四面无人,敲打开门说了来意,了二十个铜钱,等了一会,便见得许娘子一脸疑惑地走了过来“哪一位是小****的清河旧识?”

 齐粟娘走上前去一笑“许嫂子,是我。”

 许娘子惊了一跳,还未动作,便被齐粟娘一把扯住,悄声道:“我来寻你说说赎丽儿的事。”

 许娘子立时镇定下来,牵着齐粟娘走进小楼,走过当门三间客室,拐到了后头的下人房“小****和女儿有一间房,还请夫人委屈坐坐。”许娘子打开门,齐粟娘见得内里虽是简陋,但竹、竹椅、竹桌都极是洁净。

 齐粟娘笑着坐在竹椅上,接过许娘子倒过来的白水,拉着她坐到一边“许嫂子,我打听了,要把丽儿赎出来是二百八十两银子,可是这个数?”

 许娘子咬着,含泪点了点头“楼里的苏姑娘原是要替她赎,妈妈却是不肯,眼见着苏姑娘要被府台…”猛地住嘴,惊恐地看了齐粟娘一眼,蓦然站起,卟嗵一声跪在了地上,连连磕头“小****多嘴了,夫人恕罪…”

 齐粟娘深深了一口气,仍是笑着将她扯起“咱们不说那些事儿,咱们只说丽儿的事。”她在竹蓝子里翻了翻,把一个小包裹从果子底下翻了出来,里头都是五十两一锭的雪花大银,整整六锭。

 齐粟娘把银子推给许娘子“把这银子收好,去赎了丽儿,还有二十两就回清河安家过日子吧。如今清河许家虽是不在,连府里姨原与许家有旧,我便请她写信托了云知县,当会看顾你们的。”顿了顿“你只说这银子是你遇上一个旧亲友,磕了头借来的,别和妈妈说来历,免得她抬价。”

 许娘子怔怔看着齐粟娘,泪如泉涌“小****…小****…”

 齐粟娘按住又要下跪的她“当初我也急了些,把你到了绝路上…若是在扬州有合意的人,你也不用回清河去,寻个好人嫁了,你下辈子有靠,你们母女也不会受人欺负。”

 许娘子以袖掩嘴,拼命摇头,呜呜地哭着“原是小****痴心妄想…”

 齐粟娘沉默半晌,勉强笑道:“这世道,你也是没法子…许家和汪家原就靠不住…否则你也不会被瘟七上门了…”不想再说,起身站起“我走了,以后你和丽儿好好过日子吧。”

 许娘子连忙站起,送她走到门边,突然又跪下来,扯着她的衣袖“夫人…夫人,苏姑娘是个好人,她就是子倔了些,夫人若是不想让她进门,小****就去和她说说…”

 齐粟娘苦笑一声,回头看许娘子“你担心她嫁过来后,被我整治?”

 许娘子低着头,哭道:“她子太倔了些…”

 “只要府台大人容得下,便好了…”齐粟娘微微一叹,推门而去。

 齐粟娘走出十弓楼,融入人群之中,沿着小秦淮河慢慢走着。天边的夕阳拢着一团团金灿灿的彤云,将河面也映成了一片金色,水港里的画舫挑起角灯,船夫在检视竹蒿、舱板,扬州城纸醉金的夜晚快要开始了。

 突地,齐粟娘右肩被人重重撞了一下,倒退三步,一股坐到了地上,蓝里果子撒了一地。她咧着嘴忍着痛,抬头看去,只见一个穿着一身蓝纱衣裙、面目绢秀的女子慌慌张张道:“对不住,你没事罢?”

 那女子正要扶她起来,远处传来吆喝声“沈月枝!你这女囚还不给官爷们站住!”那女人脸色立变,匆匆说了声“对不住。”便挤入人群中,不见了踪影。

 齐粟娘慢慢爬了起来,一边捡着地上的果子,一边看着三个江都县的快手推开人群,紧紧追了过去,人群了一会,便又安静了下来。

 小连一脸沮丧走在府衙大街上,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,见得是衙役们护着陈演回府衙,连忙在府门口替陈演拉住马头。

 “小连,你接到了没有?”陈演从马上一跃而下,一边向后宅里走去,一边问道。

 小连一脸不安道:“爷,小的没接着,小的还问了楼里的人,没见着咱们去过。小的刚到府门前,就看着爷回来了。”

 陈演一怔,加快脚步向后宅里走去,嘴里叫着:“枝儿,枝儿,回来了没有?”拐过院门,蓦然看见堂屋前那个蓝白色的身影,顿时大喜“粟娘,你回来了。”

 齐粟娘停住脚步,还未回头,陈演上前将她抱了个满怀“粟娘,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?我都快三天没见着你了。”

 齐粟娘没有说话,陈演抱着她低声道:“我昨儿忘了时辰,以后我一定早些回,我…”齐粟娘伏在他的怀中,听着陈演低沉的声音,凉透了的心突地一动,又有了些热气,慢慢抬头,正要说话。

 中门外响起了三声云板,陈演一愣,转头看着小连匆匆奔了过来,手中拿着一张贴子,远远站着“爷,韦先生请您到…赴宴。”

 陈演微微踌躇,低头看着齐粟娘“我去一会就回…”

 “非要去么?”齐粟娘着自己开口,看着陈演,软语道:“你有大半月没有在家里吃晚饭了,那楼里去是什么应酬?”

 陈演呆了呆,犹豫道:“扬州名士时常在那处聚会…后噶礼来了可用得上他们…”

 “既不是正经公事,那你今天就别去,以后也别去了。”齐粟娘住心跳,直直看着陈演“我不喜欢你去那楼里。”

 陈演愣愣地看着齐粟娘,半晌没有说话,终是抱紧了她“好,我不去了。”

 齐粟娘鼻子一酸,忍住了眼泪,住了心头雀跃的喜意,牵着陈演的手,穿过堂屋,笑道:“那我今天给你做烧猪头,再烫壶金华酒。你在家里喝醉了,也不用去书房里睡觉。”

 陈演哈哈大笑“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烧猪头了?”慢慢走到堂屋里,凝视齐粟娘“扬州府名士们好这些陪席饮宴的调调,但除她陪席的例钱外,我从没另外使过银子。她不是普通女子…待人接物不光是为了钱…倘有几分真心…”

 齐粟娘的心猛然一沉,轻轻松开与陈演相握的手“我去厨房做饭…”走了三步后,又顿住,背对陈演“这回的彩注儿要用么?”

 “嗯,等过了中秋,让人把她赎出来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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