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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八章
 寒生默默地走进房间,里外衣衫已冻得梆硬,浑身打着颤栗,抱着帆布袋坐在了炕沿儿上发愣。

 半夜里出门还是好好的,可是清晨回来时,婆婆却已经成为了一袋白骨,回想起昨晚雪原中的那场恶战,柳教授的慷慨赴死,地底下那个困了十年的煤矿工人冯震八,人世间竟有如此多的凄惨悲凉之事,而且往往介乎于一念之间。

 唉,寒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…

 “寒生,你干嘛叹气?”耶老突然一骨碌儿从被窝里探起身来问道,这老头醒的蛮早。

 寒生沉默不语,眼泪不由自主的滴落下来。

 “你怎么哭啦?谁欺负你了?”耶老关切之溢于言表。

 说话之间,冯生也醒了“咦,寒生,你身上又的,掉水里啦?”

 耶老此刻突然鼻子嗅嗅,高声惊呼了起来:“寒生,这袋子里面装的是人的骨头!”

 耶老的喊声惊醒了睡在对面房间的小翠花和明月,她俩也匆匆跑了进来。

 “师父不见了。”明月急切的说道,说罢也惊讶的望见了寒生漉漉的衣衫。

 “婆婆在这里。”寒生轻轻的抚摸着盛着白骨的袋子,神情萎顿、嘴里喃喃的说着。

 “你是说…”冯生疑惑的伸手解开了袋子口,出了白色的骷髅头。

 “啊!”大家惊讶的叫出声来。

 寒生轻轻的重新系好帆布袋,痛苦的说道:“王婆婆死了,这就是她的骨殖,婆婆要我将她带去香港,同她一生中唯一相爱过的那个人合葬在一起。”

 “寒生,师父昨晚睡觉前还好好的,怎么一夜之间变成白骨了呢?”明月面颊上淌下了热泪,拼命的摇着头说道。

 “是啊,寒生,人命关天,你可莫要胡说啊。”冯生狐疑的盯着寒生道。

 “这是真的…”寒生感觉很累,不想多作辨解。

 “老衲相信寒生说的话!”耶老赤着干瘪的上身,慷慨昂的说道,但感觉到似乎有些不雅,忙又钻回到了被窝里。

 “公恶贯满盈,在昨晚也死了,就在那边山下的灌木林边上,还有在山海关见到的那个日本人,不信,你们可以去看看。”寒生幽幽叹息道。

 “公?你是说你们一直追寻的那个杀人凶手?”冯生闻言急切的问道。

 “他也是黄龙府万金塔吃小孩脑子的恶魔禽兽。”寒生告诉他说。

 冯生迅速穿戴整齐,匆匆向外跑去,明月脸色微变,思忖了下,也转身追了出去。

 房间里只剩下寒生、耶老、小翠花和昏着的刘今墨四个人了。

 寒生默默地站起身来,望着他们说道:“我们收拾好东西,等明月一回来,就立刻启程。”

 “我去套马。”小翠花高兴地说道,早一点返回到江西,寒生才能开始医治刘今墨。

 “不必了,马车连马一齐卖了吧,我们要租辆汽车赶路,这样快些。”寒生说道。

 小翠花找来旅店的伙计,寒生以很低的价格将整套马车委托其出售,那伙计捡了个大便宜,天喜地的去附近找来了买主,即刻便已成,并为寒生等人租来了一辆苏式嘎斯51型旧卡车。

 小翠花将刘今墨抱到了卡车厢里,为他捂上了好几厚厚的棉被,生怕他冻着了。

 “寒生,大家谁都不能走。”冯生一脸严肃的从外面匆匆走进来。

 “为什么不能走?老衲就是要走,怎么样?”耶老叉着扬起了脑袋叫道。

 冯生径直来到了寒生的面前,郑重的说道:“寒生,对不起,眼下不能离开此地,那是两条人命,其中又有一个是外国人,而你是唯一的知情人和目击者,必须等待公安机关前来调查和取证。”

 寒生明白,自己牵扯进了这件事,目前已经是很难身了。

 矿区那边蓦地响起了鞭炮声,人声嘈杂,开平城本就不大,四周为开滦煤矿所包围着,听得到有伙下了夜班的工人向这边而来,一面大声议论着什么新奇事儿。

 经过小旅店门前时,大家听清楚了,他们七嘴八舌在议论着十年前的一起矿难,如今竟然发现了一个名字叫做冯震八的生还者。

 冯生闻言一凛,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门,双手紧紧抓住那个说话矿工的肩头:“你说什么!冯震八还活着?”

 “是啊,今天早上被救出来的,听说是一个叫寒生的外乡青年发现的。”那人边挣脱着道。

 冯生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,身体如同电击般在颤抖了起来“爹…”他梦呓般的喃喃道。

 须臾,他猛然间转过身来,复又冲进旅店内,双手紧紧的抠住寒生的肩膀,语无伦次的说道:“冯震八…十年前的矿难,寒生是你…”寒生看了看他,点点头说道:“嗯,冯震八,他说他十年前是个掘进队长。”

 “谢谢…那是我爹。”冯生早已是泪满面了。

 冯生是冯震八的长子,十年前的那场矿难彻底改变了他一家人的命运,原先性格活泼开朗的他,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了,他将全部身心都投入了所从事的公安工作中,尽管人到中年,但是始终没有兴趣娶成立家庭。由于连连侦破了几起要案,他被国家公安部抽调进京,成为刑侦局内几位有名的捕快之一,办案一向独往独来,权限也大。

 京城与开平尽管近在咫尺,但他却很少有时间回家,这次本想顺便回家探望下母亲,但公职在身,一路上盯着寒生等嫌疑人不开身,因此也只能学大禹治水,三过家门而不入了。

 可是十年了,自己的父亲竟然还尚在人世!这突如其来、振聋发聩的消息从天而降,他欣喜若狂,但却不能不回家了。

 “走,寒生,到我家去,我们全家都要谢你的大恩。”冯生说着拽起寒生的胳膊,便要出门。

 “谢就不必了,救人如救火,山人叔叔和刘先生都在等着我进行救治,所以一定要马上启程赶回江西去。”寒生坚决的说道。

 冯生愣了愣,心中想道,寒生是我冯家的大恩人,理应放其归去,可是自己又是公门中人,如何能徇一己之私而置法律而不顾呢?反复思索再三,他下定了决心。

 “寒生,待我全家当面道谢后,我就立刻陪你一路南下如何?”冯生诚心实意的说道。

 “好哇,我们一起去他家看看热闹。”耶老拍手道。

 “明月人呢?”寒生环顾左右问道。

 “她可能还在案发现场吧?我先回来的。”冯生回答道。

 寒生想了想,遂叹息道:“好吧,开上卡车走,随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发了。”

 众人收拾好行装结完帐,小翠花将王婆婆和明月的东西也拎上了车,大家乘卡车一路朝着开平矿务局的宿舍区驶去。

 宿舍楼前依旧人声鼎沸,紧挨着旁边的那栋三层白色建筑就是矿区医院,冯震八已经被送入进行身体检查,现在还没结束。

 人们个个都兴奋异常,十年了,冯震八一个人在地底下是如何存活的?吃什么?如此等等,一切都发着人们丰富的想象力,无不在高声议论和揣测着。

 卡车停下了,冯生拉着寒生出现在人们的眼前,有人认出这个青年就是发现冯震八的那位异乡人,于是大家兴奋地围拢过来,问个不停。

 此刻,医院门口出现了动,冯震八带着墨镜在母亲和小儿子的陪同下走出了大门,人群中霎时间响起一阵欢呼,妇女家属无不热泪盈眶,尤其是十年前那场事故遇难矿工的遗孀们,顿时放声嚎啕恸哭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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